那路 那人 那车
赵同胜(河北)
生我养我的那个村子,离县城并不远,大概有五公里路。小时候,我是很少去县城的,不是不想去,是娘不让去。娘说,县城和村里差不多,没啥好去的。我信了娘的话。
通往县城的路有好几条,在大人们口中,有“大道”和“小道”之说。“大道”是能走马车的那种路,有三四米宽;“小道”只能供人步行,宽不过一米。无论是“大道”,还是“小道”,总归都是土路,晴天一身土,雨天一脚泥。
我头一次去县城走的是“小道”。若不是我死皮赖脸地在爹面前哭天抹泪,爹是不会带我去的。为这,我的屁股上还结结实实地挨了娘两巴掌。
那时,我还不到10岁。
所谓的“小道”,说白了就是沟岸。那是个秋日,树叶依旧青翠,野草尚未枯萎。爹说到城里买啥农具,我并不关心那些,就想着尽快到县城,看看我从未见过的风景。爹牵着我,路上很少遇到行人。风吹庄稼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,间或有野兔之类的东西从草丛里蹿出,吓得我直打激灵。那段路,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,我的腿都酸了。
到了县城,我发现,和娘说的完全不一样。我恍悟,娘是怕我要这要那,家里穷,没钱买。
头一回走“大道”,是39年前我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。那时家里有了一辆半旧的加重自行车。不巧的是,刚出村不久,就下雨了,开始还能勉强骑行,慢慢的,路上开始泛起泥浆,一点一点糊住了自行车的挡泥板,车轱辘再也不听使唤了。我急得只想哭,慌乱中,赶紧找了一截树枝,一边剔泥,一边光着脚,推着自行车小步往前挪,浑身上下俨然“泥猴”一般。短短五公里路,硬生生地花了四五个小时。
“大道”变成石子路,是我在县城上班并娶妻生女以后的事了,那时我有了一辆摩托车。周末,我携妻女回老家,赶上头天下了场小雨,石子路的路基没得说,但架不住路面上有一层几厘米厚的浮土,被雨水和成了稀泥。我一脸得意地向媳妇展示着自己的骑行技术,却在一个拐弯处彻底演砸了,刺溜一下,连人带车滑到了路边的沟里。我自是满脸羞愧,媳妇却乐得前仰后合。
到外地工作后,我就很少回老家了。前些日子有事回去,到县城有些晚了,错过了去村里的最后一趟班车。情急之下,我打电话给侄子,也就抽了两支烟的时间,侄子开着他的蓝色越野车就停在了我的面前。侄子组了个小施工队,干绿化工程,虽不至“土豪”,也算殷实富足。
行驶在宽阔平整的柏油路面上,我惊叹不已。侄子说,这些年,政府组织开展了“村村通”工程,每个村都修了这样的乡村公路。路过那个拐弯处时,回想起当年的情形,我忍不住笑出了声。侄子问我笑啥,我没正面回答,只嘴上念叨着,“这路真好,真好!”
40多年过去了,通往县城的路让我有了不一样的体验,曾经的泥泞坎坷,已然变得越来越平坦,预示着未来的日子会越走越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