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父亲的春联里长大

刘希（湖南）

 的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，他为人老实憨厚，话虽不多，但却爱读书看报，总喜欢去废品站用零零角角的钱淘几本旧书回来读。白天的农活往往已让父亲筋疲力尽，可他却总还有精力与心情看书至深夜，有时候，我半夜醒来，还见他在灯下“用功苦读”。

 上过五年学的父亲，毛笔字写得有些别扭，但是每年的春节，他都会兴致勃勃地裁纸磨墨，自创自写一副春联贴在我家的大门上。那些通俗平实的语句，加上歪歪扭扭的字迹，总会使我家的春联成为村里人谈笑的对象，更成为我的小伙伴们取笑的对象，有很多次我都劝父亲别写了，或是干脆捧出农家历，让他在里面挑喜欢的春联来临写，可倔强的父亲却“执迷不悟”，年年都坚持自己创作春联。

 时候，我和弟弟的身体都不太好，弟弟常年生疮长疖，我则经常感冒发烧，父母为此很是担忧，那些年，父亲把心愿寄托在春联里：“旧年疾病跟我走愁容满面，新年健康冲我来喜上眉梢。”横批：“儿女健康”；待我们上了初中后，父亲很是关注我们的学习，每年的春联无不是关于学习的，记得有一年他写道：“天下唯有读书高没错，跳出龙门有奔头努力。”横批：“天天向上”，还有一年他写道：“书中黄金堆满山，儿女知识满脑海”，横批“努力学习”。

 些年，家里经济条件并不算好，父母虽早出晚归地务农，却也只是勉强填饱一家人的肚子。供我和弟弟读书的学费，多半都是从亲戚们那里借的。然而，即使条件如此艰难，父亲对我们的学习要求也从没有放松过，不仅经常检查我们的功课情况，还总是买来参考书供我们学习。高中三年，我们家门上的春联每年都是：“父盼女乘风考上清华，母盼子成凤升入北大。”横批：“儿女成才。”初次看到父亲写的这副春联时，我和弟弟都有些哭笑不得，但我们心里清楚，父亲迫切地希望我们能够出人头地，于是，我们两个人一头扎进了书堆里。每当我想要偷一会儿懒的时候，贴在门口的那副春联就如闹钟般让我于懈怠中惊醒：“别忘了父母的希望，为了我们的未来，他们如此劳累，我能做的除了努力，还是努力。”

 出总是有收获的，我和弟弟虽然没能步入清华北大的校门，但也都被重点大学所录取。如今，我和弟弟都已经成家立业，回家看看的时间越来越少。每年过年，父亲仍旧坚持自己写春联，经过了这些年的“笔耕不辍”，父亲写春联的水平越来越高，他不仅知道了要写得工整押韵，还学会了写长春联——家里前两年建了新房，大门比原来高出了许多，不贴长春联不好看，父亲说，这叫与时俱进。

 几天，我在电话里问父亲：“今年家里的春联已经写好了吧？”他呵呵地笑了起来：“小菜一碟，早就写好了。”我说：“写的啥？念给我听听呗。”电话那一头，父亲沉默了半晌，随后一副春联从耳朵传进了我的心里：“年少盼儿成凤盼女乘风双双飞，年老望儿回家望女回家双双归。横批：快回家来！”

 的泪，倏然间涌出了眼眶，我哽咽着回答：“爸，我就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