舌尖氤氲故乡味
——品读梁实秋先生的《雅舍谈吃》
张新文

    每年春节的头一天晚上,妻子把肉馅拌好之后,就轮到我挽起袖子、系上围裙上场表演了。

    我的表演项目是炸肉圆子。炸肉圆子时,我会炸出大、中、小几种规格,大的如拳头的,留做“狮子头”;状若溜子的,故乡就叫“小丸子”,那是孩子们过节时的零食,他们最是喜欢。

    当我一个大男人在厨房熬过烟熏火燎之后,得到的不是啧啧称赞,却是妻儿们的“喝倒彩”:“‘劳苦功高’,爸爸准是又把肉圆变汤圆了哦!”我也只好回一句:“革命尚未成功,爸爸继续努力。”

    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我炸的肉圆子,过夜后就变得黏软,不再外焦里嫩、入口酥脆。

    近日读了文学大师梁实秋先生的《雅舍谈吃》,令我茅塞顿开,原来吃也有玄机啊!《炸小丸子》一文有这样一段表述:“要炸得外焦里嫩有一个诀窍。先用温油炸到八成熟,捞起丸子,使稍冷却,而后,再在沸油中复炸一遍。这样,便可使外面焦而里面不至于变老。”原来,我炸肉圆子时的一次性操作法是不成功的主要原因。日子过得飞快,行文至此,我心中不禁窃喜——离过年已经不远了,今年我炸的肉圆子在梁大师的点拨下,一定会给妻儿们一个惊喜的!

    时下美食菜谱类书籍很多,但大都仅仅局限于食材的选择及烹饪方法的罗列,很难读出别样的味道,梁实秋先生的《雅舍谈吃》一书恰恰弥补了这类书籍的不足。读此书,读者可以在美食中品味中国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,还可以感受到作者对美食、对故乡、对家国的赤诚情感。

    梁实秋去了台湾后,就再也没有回过他魂牵梦绕的故乡。我们从他的一篇篇文字里,除了可以品尝到舌尖上的味道,还能品尝到历史的味道、故乡的味道。海峡水浅,中华情深,一些记忆伴随一日三餐在岁月的深处搁浅、积淀。炎炎夏日,一扬脖子喝进肚子里的那碗冰镇酸梅汤,味道如昨;凉凉秋日,老北京正阳楼的那盘从天津运过来的“七尖八团”(螃蟹)还在等着先生;寒气袭来,荷叶粥和甜浆粥都退下了,绿莹莹的青菜粥端上桌来;至于烧饼、油条、包子、饺子等,老北京的味道让年轻人憧憬,让老人恋旧,故乡的味道永远无法复制。

    包子是北方人在冬天的最爱,梁大师说起包子来更是如数家珍:上海的汤包、天津的狗不理、玉华台的汤包……既然包的是汤,那又是如何把其包进面皮里的呢?原来,那汤是把猪皮洗净加水在锅里熬,再把汤汁置室外冻成肉汁冻子包进面皮。当然,如今大厨们制作汤包都是借助现代化的手段,但也让人很难再吃到过去的那种味道了。所以,美食与时代总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,很多远去的味道让人久久怀想。

    《雅舍谈吃》不仅使读者在饮食文化上开阔了视野,也让读者悟出了很多人生道理。我也是一个写作者,有时在谋篇布局时觉得自己已很是严谨,然而一旦开始敲击键盘就会信马由缰,失去控制。读了梁实秋的《萝卜汤的启示》一文后,我深受启示:能把萝卜汤做成排骨酥烂而未成渣,萝卜煮透而未变泥,而汤热、浓、香、稠,如这样的佳品萝卜汤,制作秘诀其实“道理很简单”——多放排骨,少放萝卜、少放水。

    作者说:“从这桩小事,我联想到做文章的道理……做到言之有物,少说废话,和汤里少加萝卜、少加水是一个道理。”但愿梁实秋先生的这句话,对我们所有文字工作者,都有所启发。

 

当前:4版(2020年01月17日) 上一版 下一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