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城老地名
李晨(重庆)

    山城重庆,有一些老地名:滴水岩、字水坡、月亮街、莲花池、白象街、响水桥、凤凰台……而今,这些老地名随着城市拆迁,大多已经消逝了,载入了故城的线装书里。

    “刘老三,晚上到东门吃酒”“三娃子,明天你来左堂巷把鞋垫拿回去”……这是那些年我在城里,半夜时分常依稀听到的对话声。如今,这些城里的老地名,就像乳名一样消逝了,只不过在我的记忆里依然留存。

    我去北方一座大城,拜访一位同乡,他和我回忆起从前城里的一些老地名,突然一把抓住我,嘴唇哆嗦,如想起了故去的亲人。他拜托我,回城以后,给他拍几张老地名的照片邮寄过去,以解思乡之情。我遗憾地摇晃着头说:“很多都拆了,旧城改造,很多地名也已经变了。”他摩挲着胸口,似有什么东西从他心里活活拔出去了。一个怀乡者,在异乡念叨的,是那些时空里永不褪色的老地名。少年时光里的城,也是一条沿着老马路、老城墙、老钟楼绵延的老藤,藤上结满了老地名的瓜。

    那些城里的老地名,在老城人心上,往往成为一张悬挂在眼前的活地图,要成影,也是用黑白胶卷拍摄的。地图上星罗棋布的老地名,是老城在地下窜动的根。我曾独自一人深入老街巷,去那些老地名里畅游。那些年,一辆辆公共汽车缓缓穿过城里一个个老地名的街巷,有一次,我坐在一辆公交车上,听见那位梳着齐刘海的姑娘沿途报站名:“西门坡万里城墙、两层桥、易家庄、三元街、四方井……”听到这些地名,仿佛看到一段一段城南旧事。

    城市里的那些老地名,有时来源于那个地理位置的地形地貌,或者是一段传说。但也有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“无厘头”,比如有一条巷子,叫“螺丝包”,完全无法考证它的来历。“鸡公岭”上也无鸡鸣声,但我想象,从前的老城里,有一家大户,在落叶堆积的庭院里养了鸡,每天黎明,鸡鸣声四起。

    现在,那些老地名大多已更名,老地名只能在线装书里看到了,但我还是乐于一头扎进时光深水里,去打捞从前那些老地名。

 

当前:B3(2020年05月27日) 上一版 下一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