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的月光
黄勋杰(山东)

    对外婆的思念,像月光。

    在我的脑海中,对外婆印象最深的画面,大概是儿时的某个夏夜,我躺在外婆的怀里眯瞌睡。迷迷蒙蒙的月光中,迷迷糊糊的我睡着了又醒来,当费力地撑开重重的眼皮时,我总能看到一张慈祥的脸和一把轻摇的团扇。

    母亲跟父亲是同一个村子的,外婆家离我家的直线距离大概就是二里地。这二里地弯弯绕绕,要经过一座桥、一口井、一片田野和几户人家。去外婆家的路到底走过了多少次,我已经记不清了,而让我记忆犹新的,是无数个月色皎洁的夜里,我们一家人在那条路上说说笑笑,月光下的二里地似乎很长,很长……其实,那是一段被回忆刻意拉长了的幸福时光。很多年后,我对外婆的记忆仍然总是停留在那些月夜里,去外婆家的路上,满是月光。

    外公去世以后,外婆来我们家里坐坐的频率便明显增加了。

    外婆总是踏着月光而来。她一手拄着拐杖,一手提着煤油灯,肩上挂着小包袱,打老远我们就能看得清清楚楚。外婆的到来总能给我带来惊喜,因为她的包袱里常会有一些零食,虽然数量不多,或是三两个水果,又或是几块饼干,但也足够让我兴奋好一阵了。外婆对我的爱,就像温柔的月光。

    外婆过生日的时候,是我最开心的时刻,因为那时就可以有蛋糕吃了。每逢切蛋糕的时候,外婆总是会做点儿手脚,悄悄地藏起几块蛋糕。那个时候,正在长身体的我总会在夜里醒来找吃的,这个时候,外婆便塞一块蛋糕给我,我就着月光大口地嚼着,月光甜甜的。

    外婆去世那天,我远在他乡。接到母亲的电话听闻噩耗时,我突然哑口,喉头哽咽……挂了电话后,我含泪抬头,那是一轮明月,月光如水,我在月光中渐渐漾出波纹。

    外婆去世后的某一年,我的事业非常不顺利,便带着疲倦回了趟老家。某天,于夜半醒来,看到风吹开了窗子,吹得窗帘凌乱。我披上衣服走到窗边,欲伸手关窗,却望着去外婆家的二里地起了思绪,那条弯弯绕绕的路上,那片清清朗朗的月光中,我似乎看到了外婆的煤油灯,还有她挂在肩上的小包袱。

    我怎么会流下泪来?在这温柔的月光里。

 

当前:B4(2020年06月17日) 上一版 下一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