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年前的朋友圈
刘全军(陕西)

    三十年前没有微信朋友圈,也就是一伙志趣相投的人汇聚一堂,无拘无束、高谈阔论一番,说通俗点叫闲扯。但当年,正得益于这种闲扯,我们这伙不甘于现状的青年,一道在那偏远的深山工厂里走过了艰难的自学考试历程,一同在那泛着昏黄灯光的职工宿舍里建立了文学朋友圈,一路风雨兼程地走过四季、走进黄昏……

    1984年的高考季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,因为我落榜了,而且我们那一级一百多名毕业生集体落榜了。落榜了就意味着待业,我们不想吃闲饭,于是争先恐后地参加各类招工考试,陆续参加了工作。我毕业后在家没待多久,就应聘到县民政局参与编撰《紫阳县地名志》工作。一年后,地名志编撰工作结束,我参加招工考试,被分配到紫阳县水泥厂。

    水泥厂坐落在县西南边镇麻柳的一道山沟里,当时属于县内屈指可数的国有企业,乘火车到麻柳站,出站拐进山沟就看得见高耸的烟炉,听得见磨机的轰隆声。水泥厂青工居多,无论进厂时间先后,大家见面就成熟人,日久就成朋友。随便走进哪间职工宿舍,都能看见书籍和杂志,学习氛围浓厚。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后来成为文艺评论家的叶松铖,他的床头枕边码了很多书,时刻都有一种即将被书砸中的感觉。他看的大都是语言文学类书籍,言谈举止都像个文人,一谈起文学头头是道、滔滔不绝。我那时刚参加自学考试,拿出《自学考试报》让大伙传阅,激起了大伙的兴趣,起初就有10人报名参加,一起跨入这所“没有围墙的大学”。每年的春秋自考季,我们这伙自考生昂首挺胸地走出厂区,从麻柳乘火车到安康市去赶考,试毕又一路乘车回工厂。

    那个年代没有手机,更没有微信朋友圈那样迅捷、轻松的沟通方式,我们与外界联系仅靠厂部的一部座机电话以及书信,所以闲暇时扎堆交流成为我们分享心情和见解的主要方式。那时,我们年轻的身体根本不知道疲倦,白天各自忙工作,晚上闭门自学,待到午夜,又会不约而同地相聚在一起,摆起龙门阵来。聚会通常在候贵东的宿舍里,他比大家年长几岁,交际广泛、敏思好学,是我们的领头大哥。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,正是文坛奇峰迭起的年代,人人以文学为荣,人人以成为文学人为尊。报考专业时,只有我一人报了法律专业,其他人都选了中文专业,我跟他们在一起聊,只能算是“客串”。起初他们谈论文学时,我很少插言,只顾仔细听,间接地补习了不少中文知识。为了融入圈子,我借阅他们用过的教材给自己“补课”,久而久之,我也积蓄了底气,在日后的交流中赢得了话语权。那时候,我们的工资普遍低得很,厂部订了《人民文学》《小说选刊》《作品与争鸣》等杂志,到手后大家总会相互传阅,分享读后感,经常闹腾到半夜才在一片哈欠声中散场。

    三年后,我被调离了水泥厂,再也没有回去过。那条山沟里的人和事,都随着山风越吹越远,幻化成记忆。如今,当年朝夕相处谈笑风生的朋友都已过了知命之年,也都从那条山沟里走出来并找到了自己的新价值。如今,我们时常在傍晚锻炼的人群中相遇,有时在广场,有时在江边,也会在彼此的微信朋友圈里回味过去,那番情景,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朋友圈。

 

当前:B3(2020年09月02日) 上一版 下一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