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北风起,早起空气凛冽,触手便是冷脆的寒意。树枝的丫杈,全被冻傻了,好像小时候玩的“木头人”游戏——不许说话不许动,全都“木”住了。
雪的开场低调而沉稳,像祖母嘴边长长的故事,慢慢地讲下去,讲下去。起初,雪粒还很零星,没有多大的势头,“细沙”簌簌,扬了一个上午;中午,雪已变作鹅毛,风将雪幕“哧”地拉开,魔术师便从帽子里抓出一大把一大把的鹅毛,接连不断地扬起来,一层,两层,到底有几多层?雪花多得连她们自己也数不清。
日落后的窗外,这场热闹的戏还在上演。又黑又重的夜幕之下,雪花翩翩起舞,她们的舞步轻盈,踮着脚尖掠过大地,裙摆扑打着一格格闪烁的灯火。“唰唰……唰唰……”雪落下的声音入心,摇曳出一种温柔的情愫。
这样的夜啊,美得令人忧伤。
假如有三两位素心友人冒雪来访,大家围坐小桌,煮酒烹茶,嗑着瓜子说些书里书外的事,或是无关风雅的琐碎话,真称得上人生妙滋味啊,才配得上这雪夜的意境。
然而,没有人来,但心也很沉静。
想那远远近近的山村河水,此刻一定都被雪花覆白了。山河都成了美术室里的静物,幽蓝幽蓝,一派苍茫。几段散乱的句子浮在口边:“飘雪薄如瘪谷,轻如错过花期的葵子,或者无粒的麦穗。冬天,把一切想象成粮食,心灵才不会冰冷”。对于我来说,书就是粮食,不用特意去想象更多。在冬夜,一边听雪一边读书,是难得的温暖。
随手拿起了一本平日里很少读的《水浒传》,之前总是感觉,那些遥远的情义都植根在特定的境况之下,跟我的情怀是不搭调的。然而,就着雪落的气氛,我也读得很尽兴。翻到“林冲夜奔”这一段故事,一颗心随着主人公冒雪夜逃。那个黑衣男子在雪中飞奔,我的心跟在他的身边起伏。
捧着书,像捧着一捧渐渐融化的雪。
正所谓美人迟暮,英雄末路,我暗自惋惜着,为书中那个有情有义的英雄。夜色浓重,雪花纷飞,我痴痴地想着,为他悲伤;那股悲伤里,大约也有怜惜的成分。或许,这一段故事触到了自己心里的一些感悟——我奔跑在尘世烟火里,英雄奔跑在他的人生里,一个琐微,一个沧桑;但这仅是表象的不同,实质是,他有他的悲壮,我有我的坚持,只要前方有路,便定要直行。
这么想着,伸手抓过纸笔,我想要写下一点什么。在这样的雪花飘临之际,写点什么,总是对这场大雪的一个交付。
明天,不管是落雪或是天晴,我依旧是要去雪中行走,在奔忙中做事的。人到中年,我需要更多的认真、更多的安静。我不慕英雄——英雄,虽慷慨却也悲壮;我,虽平凡却也踏实。守好本分,坚持做事,就不会辜负一场大雪给我的人生启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