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梅雨

曹乾石（江苏）

        前几天还是烈日高悬，闷热难熬，可一转眼，东南风一刮，云障雾遮，江南的梅雨说来就来了。
　　江南的香茗，享誉中外。三分靠土地和人的栽培，四分便靠这梅雨的滋润造化。“小满”以后，一阵雨，一层绿。雨后，盘山茶园里，层层叠叠，爆出一茬茬的新芽，满目绿色，浓得化不开。万千茶叶，恰似剔透的翡翠，玉润润的，晶莹、鲜嫩，明明净净的梅雨，宛如全化入了这浓绿的茶园中了。这时，你在细雨中掐下一片刚爆出的茶叶，含在嘴里，扑鼻一股清香，悄然弥漫开去，令人气爽神清，细细咂摸，一丝淡淡的苦涩，又仿佛含着丝丝缕缕的甜味，舌底生津。品着品着，漫山茶树，犹如碧沉沉的梅子酒，潺潺地在胸中流淌，不觉竟有三分醉意了。
　　梅雨季节，正是农家最繁忙的时光。春蚕要结茧，小麦要上场，秧苗要栽插，忙完麦场抢栽秧，家家户户无闲人。碧波泱泱的水田里，蛙声一片，田中倒映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。缠缠绵绵的梅雨，迷迷蒙蒙，淅淅沥沥，天日不开，“细雨鱼儿出，微风燕子斜”，那晶亮亮的雨丝，温润、亲切、绵长，牵来了一幅幅动人的农耕图。雨雾蒙蒙的田野里，农人们躬身弯腰，手握绿秧苗，点水成行。随着水田倒影的悠悠荡动，农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条笔直的“绿线”，这是插种者栽下的希望。
　　雨雾中，一声声清脆的布谷鸟叫，呼唤出一群群提着竹篮的村姑，她们像一只只飘舞的彩蝶，笑闹着飞进一片片碧绿的桑园。纤纤玉手，采摘下一张张肥硕的沾着雨滴的嫩叶。采满了一篮，她们就把竹篮挂在桑树枝上，寻觅着桑枝上紫红的桑葚儿，一颗颗往嘴里送，吃得满嘴乌红，像涂了一层胭脂。等姑娘们从桑园钻出，相视各自的脸庞，会哈哈大笑起来。
　　梅雨季节的竹林，老竹健壮，新竹吐翠，根根嫩竹吐枝展叶，有的还沾着一层咧嘴的笋衣，经过梅雨的洗礼，越发青翠挺拔。雨滴落在竹叶上，顺着叶尖滚落到地上，发出阵阵“嘀嗒”声。细雨催发了地下的“行鞭笋”，那些卧躺在地下竹鞭上的笋芽儿，受梅雨滋润，也一个个拱松浮土露出头儿，成了农家桌上的佳肴。竹林边星星点点的杨梅树，正是挂果的季节，一阵阵梅雨，一阵阵火辣辣的太阳，便把杨梅催红了。满树硕果累累，酸酸甜甜，诱来了馋嘴的孩子们。
　　等农民们忙完了这茬活儿，梅雨也就过去了。江南的天更蓝，水更清，地更绿。梅雨，牵来了不老的青山，长流的碧水，牵来了一片童话般的美好天地。